【楼诚】思华年（八）
明楼吃过药后头疼的症状有所缓解了，脑袋里头的画面就像是跑马灯一样轮番而过。耳朵里头就像是有好多大喇叭在嘶吼。
高倍速的画面里头，那双眼睛被凸显得尤为清楚，紧张的眼，痛苦的眼，含泪的眼，亦或是和面前的对上了号的，那种安慰的眼神。
每一祯图像和声音都是那么逼真，就像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一样。
明楼抬起头来，和方孟诚四目相对。
阿诚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阿诚，我们之前有没有在哪里见过？”明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问出这句话来，他记忆力向来是超群的，若是那些场景都曾经作为事实发生过，那一定会是深入骨髓，来世也难忘的。
“您觉得我们见过吗？”语意不明的一句话说得真是模糊极了。
“对不起，冒犯了……”
“师哥！”明楼刚刚开了口，门口便走进来一个人，汪曼春，“我已经和叔父报完名了，我以后就在s大读书了。明老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汪曼春炮仗似的说完才看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师哥，这位是？”
“我的学生，方孟诚。”明楼转过头来看着阿诚，“阿诚，这个是我的老师汪芙渠的侄女，汪曼春，比你大两岁，你叫她曼春姐就好了。”
“汪小姐好。”阿诚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汪曼春才没有闲心去纠结一个普通的学生对她的称呼，今天她来就是为了请明楼去吃饭的，美其名曰庆祝自己入学。
汪曼春本来是在英国留学的，听说明楼回了s大任教，便也就找了些理由回到国内，汪芙渠打着自己的算盘，也乐得撮合，就利落地安排好了一切。汪大小姐本也是想学经济的，奈何实在没有那个天赋，于是就就读了英语系。
阿诚听了汪曼春几句话，字字都委婉地下着逐客令，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就和明楼告了辞便推门出去了。
“阿诚哥！”刚走出校门竟然就看到明家的车子停着，明台拉开门从车上奔了下来来到方孟诚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小少爷的性子断不可能主动来接明楼的。
“大姐听人说今天汪曼春回来了，还来了s大，就让我来学校找大哥回家。”明台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儿，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汪小姐？怎么了？”阿诚自然是能从明台的话里面听出来端倪的。
“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偷偷告诉你啊，汪曼春从小就一直喜欢大哥。”明台附在阿诚耳边小声地说，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那又怎么了，郎才女貌的，不是很般配吗？”其实阿诚更想说瞎子才看不出来汪曼春的心思呢。
“嘘！阿诚哥。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大姐知道了，别说大哥没这个意思，大哥即便是有这个意思，那也得让大姐给罚跪小祠堂。”
明台的表情敛了几分笑容，“汪家和明家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但是汪家暗地里可是捅了明家不少的刀子，大姐一直没给我说过，不代表我不知道，我早就晓得大姐父母和我母亲的死都和汪家脱不了关系。可是汪家使的都是阴损的招数，明面上都是查不出来的，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当面撕破了脸。”
明台没再多说，阿诚自然也就没多问。里头的圈圈绕绕按照以往的经历多多少少也是能猜出个七八分的。阿诚正想要不要跟明台说汪曼春已经去找明楼了的时候，另一辆车却已经驶来了。阿诚看了眼车牌便暗道糟糕。
果然下车来的人是明镜。着一身深紫色旗袍，佐以披肩，往那儿一站，即是显得不怒自威。“你大哥呢，还没出来吗？”好巧不巧，三人便看着明楼和汪曼春并肩从大学校门走出来。
“汪大小姐。”明镜故意不去看明楼，先给汪曼春打了招呼，脸上似笑非笑。明楼等人自然是会察言观色，晓得明镜心里是不痛快的，而汪曼春是汪家娇生惯养大了的，哪里会去看别人的脸色，反而是下意识地挽住明楼的手臂。
明镜见此情景便向前走了一步，明台和阿诚本就更靠近楼春二人，此刻明台知道自家大姐定是要发火了，连忙往明镜的方向走了半步。一旁的阿诚则是条件反射一般，不动声色地卡在了明楼和明镜的中间，半掩住了两人。
明镜自然是知道再大的火气也是不能在外面发的，不然明天明家姐弟就会被安上反目成仇一类名号上了报纸。深吸一口气，只是叫明楼和她回家再谈。
明楼和明镜上了车，留下汪曼春一脸不悦。汪曼春没地方撒气，顾不得明台和阿诚还在面前，自言自语地说明镜这个老女人失心疯了，自己不嫁还不允许自己的弟弟恋爱一类的话。
“汪曼春，注意你的措辞！”阿诚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和那个颈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的女人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一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台也自然是极其不开心的，不是自小修养教给他的尊重女性约束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阿诚忙拉了明台上车，自己开车，向明公馆驶去。两人都知道，那里恐怕也是要有一场风雨呢。
两人回到明公馆，见明镜坐在沙发上，明楼立在一边，气氛还算是缓和的。方孟诚长舒了一口气，便不声不响地要离开。
“阿诚，你去哪啊？”明镜还是注意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这是明家的家务事，我不便在场吧。”方孟诚的话倒是让明镜楞了一愣，少顷才说了句“你不算是外人的”。别说是明楼，明台也觉得这话听着奇怪，然而气氛奇怪，也就没人敢去问。
见阿诚又走了回来明镜才又看回了明楼的身上。“明楼，你可还记得父亲离世前留下的话吗？”明楼恭敬道：“明楼不敢忘，明家三世不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
“明大少爷，你还没有忘记啊？那你和汪曼春是怎么回事？”明镜的语气开始有些激烈起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仅此而已。”阿诚盯明楼的眼神比明镜还要紧，他生怕从明楼眼睛里头看出一丝一毫因为撒谎而压抑不了的波动。所幸没有。
明镜只再叮嘱了明楼几句家族恩怨，便也没再多说话。又给差人给方家打了电话，说是留了阿诚吃饭。便领着阿香去了厨房，吩咐晚上的菜式。
明镜刚一走远，明台就一屁股坐上沙发，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来。
晚饭过后明镜让明楼亲自送了方孟诚回家。两人走得沉默，到了车上阿诚才道了歉，说是今天上课不该走神。明楼问：“你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小事罢了。”经历过了阴阳两隔，永失所爱。世上事哪一桩不算是小事。
“有些心事是自然的，只是不要误了学习。”
“诶，知道了。”
明楼换了个话题：“大姐很喜欢你，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弟弟看的。我看得出来，大姐对你的好和对我和明台没什么两样了。”
“大哥这难道是吃了我的醋，怕我抢了大姐对你的好不成？”见面机会虽然不少，两人身为师生，方孟诚难得有机会和明楼打打趣。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哪里有和自己弟弟置气的道理，不过有一点……”
“我知道，学习上除外。”
“知道就好，要是考试考不好，我可得收拾你！”
阿诚笑了笑：“那要的我考得好，不知道明先生有没有什么奖励呢？”
“还要上奖励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然哥哥给你两颗糖？”明楼主动开起了玩笑，“这次期中考试要是得了第一，再来找我要奖励吧！”
“那就一言为定了。”
方孟韦已经在方家门口侯着了，见了车子停下 就一头扑过来，和方孟诚拥抱了一下，撒娇地叫了句孟诚哥。方孟诚和明楼告了别便和孟韦一起向里头走，连明楼给他挥手作别也没有注意到。弄得明楼心里头酸酸的。
明楼开车回了明公馆，早早地睡了。
颇有异国风情的街头上，明楼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挽着一个挺拔温润的少年。他听见他叫她苏珊，他听见她给他说情话。明楼定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只能看见两人走近走近。
明楼觉得心头有些疼痛。他知道这是个梦的，可是那种钝钝的痛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阿诚。”明楼叫着少年的名字从梦里头醒来，额头上居然已经一头冷汗。
窗帘没有拉严实，明楼从缝隙看出去月光还是一如睡时的安详，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变得不一样的了。
评论(8)